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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黑澤明之夢》介紹與觀後感 (文:昂然踏着前路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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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影壇巨匠黑澤明的晚年代表作《黑澤明之夢》(1990年上映),由八個奇幻夢境組成,既為觀眾帶來精彩絕倫的視覺享受,而且寓意深遠,讓人深刻反思人類和大自然岌岌可危的處境。(以下內容含有劇透,有意觀賞影片的讀者,請先看電影再閱覽下文,以免影響觀賞電影之最佳體驗。)

這些夢在電影中沒有名稱,姑且依照電影DVD的命名依次序為「雨中陽光」、「桃園」、「暴風雪」、「隧道」、「烏鴉」、「紅色富士山」、「哭泣魔鬼」和「水車村」。後面五個夢意思清晰,但前三個夢寓意隱晦,啟人疑竇,不同的人看後大概會有不同的理解。本文認為,最後三個夢顯然揭示了人類兩種相反的命運,若要追本溯源,其實都是開頭「雨中陽光」和「桃園」夢呈現的兩種不同心念所逐步造成。

「雨中陽光」夢出現晴天下雨的怪異天氣,母親叮囑男童留在屋內,不要外出,因為晴天下雨是狐狸嫁女的日子(這是一個日本傳說),牠們不喜歡讓人類觀看。男童按捺不住好奇心,跑入森林偷看了狐狸婚嫁的盛大行列,結果還是被發現了。他立即奔逃回家,母親卻將他逐出家門。母親說男童已觸怒狐狸,對方前來投訴並留下一柄短刀,要他自絕性命。母親吩咐男童帶着刀前往彩虹的另一邊,尋找狐狸的住處並親自道歉,若得到寬恕才可歸家,不過他要有心理準備最終可能仍要以死謝罪。

此夢有兩個不合理的地方。第一,偷看婚禮罪不致死。第二,如果狐狸真的要取男童性命,作為母親理應保護兒子。母親將兒子逐出家門的安排很可能是一種教育手段。男童偷看狐狸嫁女,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,沒有考慮狐狸的感受,這是自私。他把母親的警告拋諸腦後,明知故犯,更是愚昧和衝動。逐出家門尋求原諒的教育手段,目的是要男童深切反省,學習如何真誠地道歉。

這個夢顯然旨在譴責人類自私自利、愚昧衝動的劣根性。從古至今,人類一直生活在大自然的懷抱中,萬物互相依存,但人類愚昧,沒有清楚認識這個道理,反而隨順自己的劣根性,自私地掠奪自然資源,如砍伐林木(「桃園」夢中有一大片桃樹林遭受人類砍伐),為了各自的利益發動戰爭互相殺戮(「隧道」夢中大批士兵亡魂不知道自己已經戰死,從隧道中走出來),不自量力地挑戰自然(「暴風雪」夢中一隊攀山隊在暴風雪中攀山,似乎是歌頌人類在逆境中堅毅不屈的精神,亦有點挑戰自然的意味),不顧後果地研究極端危險的核子科技(「紅色富士山」夢的核電廠爆炸災難造成生靈塗炭),可以想像未來的戰爭若用上原子彈和飛彈摧毀大自然,萬物必然墮入萬劫不復的悲慘下場(「哭泣魔鬼」夢中,輻射污染導致物種變異畸型,人類頭上竟然長出角,一副食人妖魔的模樣。由於沒有食物,他們就自相殘殺,人食人。每當夜幕低垂,這些人頭上的角比生癌更痛,強人長出的角較多,亦更加疼痛,他們呼天搶地放聲慘叫,更痛得在地上翻滾。)

雖然人類又自私又愚昧,但我們亦在電影中看見人類擁有真摯的感情和慈悲心,以及能夠反省的智慧,仍有機會造就幸福的未來。

「桃園」夢出現了一班代表桃樹魂魄和生命的精靈,外表一副女童節人偶的模樣。由於男童的家人之前砍伐了桃園的樹木,精靈皇帝就責備男童,男童哭起來。精靈皇后勸他不要責備男童,並憶述桃樹被砍伐時,男童曾哭泣和試圖阻止,但精靈皇帝質疑男童只不過是喜歡桃子,眾精靈大笑。男童急忙否認,並情真意切地說:「不,桃子可以用錢買,但是要上哪兒去買一片開滿桃花的果園呢?我喜歡這片果園和百花怒放的桃樹,但是他們全都消失了,所以我才會哭泣。」眾精靈深受感動,為答謝男童的厚愛,決定讓男童再次欣賞桃花盛放的美景,於是各就各位奏樂起舞,幻化出桃花開滿枝,萬千花瓣紛飛亂墜的壯麗景色。

此夢一方面譴責人類砍伐林木破壞自然,另一方面亦肯定男童自然流露的慈悲心。若人類要跟大自然恢復友善的關係,必須像男童以真摯情感對待桃樹一樣,不可有功利的目的。這種情感發展下去,可成為「烏鴉」夢當中,畫家梵高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藝術的追求。我們在該夢中知道梵高孜孜不倦地揮舞畫筆,把他對大自然美景的傾慕,繪畫成一幅幅精彩畫作。若人類能夠培養慈悲與智慧,更可建立「水車村」夢所描繪的世外桃園。村中處處自然美景,林木茂盛,河水清澈,綠意盎然,遍地野花盛放。村民遵循古法,順應自然地幸福生活。他們關愛每一個人的生命,即使是無名浪人年代久遠的葬身之地,人們經過時都會獻上花束表達心意。

綜觀八個夢來看,不難看出因果業報的思想。佛教有所謂共業的說法,指眾生共同造業因,就會共同招感承受業果。從電影可見,負面的業果可以是戰爭和核災難,正面的可成為小康甚至大同世界。

除了慈悲心外,電影亦強調人能夠反省的智慧。在「隧道」夢中,指揮官向士兵亡靈誠懇懺悔:「我派你們上戰場送死。這都是我的錯。當然我可以將一切歸咎於這場愚蠢的戰爭,但我不能這樣做,我的莽撞、輕率不可原諒!」在「哭泣魔鬼」夢中,獨角男子懊悔往昔的自私行為。他以前是一名農夫,曾經為免牛奶價格下降,竟然把成桶牛奶倒入河中,又用挖土機掩埋馬鈴薯和包心菜。

在「水車村」夢,水車村之所以成為人間淨土,是因為村民早已深切反省現代人類面臨的問題,並捨惡從善。黑澤明借村中一位年老智者的口指出,人類生存最重要的條件是乾淨的空氣和水源,以及人類賴以維生的樹木和植物。現代人貪圖方便,忽略了更重要的事物,以為發明了便利的東西就洋洋自得,卻不知道自己正在漸漸失去大自然,走向滅亡。

水車村村民甘於淡泊的生活,他們不喜歡砍伐樹木,自然倒下的樹木已足夠所需。他們對能源的需求亦不多,夜晚無需照明,欣賞星星更加重要。在電影結尾,這位103歲老人準備參加村中一場快樂的葬禮,這時他對年輕人道出人生的真諦:「在世時努力工作,陽壽盡了,還能得到村民、親友的感激。」他淡然指出,人年紀大了,自然就會死。村民歡欣地歌唱起舞為死者送別,一同將遺體送到山上墓園安葬,這無疑是對死者一生予以最高的肯定。老人說:「有些人說人生艱苦,但他們是有口無心。事實上,活着真好,人生真精彩。」水車村跟自然和諧並存,人心淳樸,村民當然具足一生幸福快樂的因緣條件。

所謂「菩薩畏因,眾生畏果」,菩薩具有大智慧,懂得警剔造成苦果的苦因,相反眾生只懼怕苦果,缺乏洞察苦因的智慧。希望大家細味電影的訊息,以佛菩薩的智慧為榜樣,由起心動念開始修行,造就善因善果,與大自然和諧共存,邁向幸福未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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